这个世界上充斥的,全是烦恼和痛苦。
相聚是为了离别,相爱是为了分开,不管怎样,结局终归丑陋。
猫七的父亲死了。
这件事情是在体育课上,班主任一脸凝重地对着猫七说的。
我还记得那个时候,好像整个空气都凝重了。
我们整个班的同学,瞬间安静,齐刷刷地看向猫七。
她安静的不像话。
也冷静的不像话。
我们都以为她是被吓傻了。
班主任依然凝重地告诉她:他是在工地上干活,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的。现在你的舅舅就在学校门口,他把你带回去。
猫七点头。
然后她就走了。
我总觉得站在班主任旁边的她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的悲壮,也格外孤独,但是事实证明还是我想的太多了。
第二天她就来了学校,依然如同从前一样奇怪,但是我却并不讨厌她这样。
相反,班上的同学好像对她疏远了些。
就像是对待一个精致的、很容易受伤的瓷娃娃。
担心摔碎它,于是再也不碰它。
我则是从来也没有碰过它,自始至终,都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,走着从不相同的路,避开了一切东西。
猫七还是和从前一样,用她的说法来说,就是她经历了一次人生该经历的事情,很正常,再正常不过了。
每个人都会死,包括和你最亲最挚爱的人。
死是解脱。
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眼神迷离。
我听这句话的时候,安静如斯。
我们都知道,最后我们都不会逃过的。
这个世界是一个阴谋。
我们只有两个选择。
要么不顺从的活着,要么顺从的死去。
活着游戏永远也不会结束。
只有死掉,你才会在这个游戏里面除名。
然后加入下一个游戏里面。
永远如此。
这就叫做轮回。
我开始想象,我的父母离去之后的样子。
我孤独地游荡在这世间。
没有羁绊,什么也没有。
像没有根的野草。
不知道,我的爸爸妈妈在面对他们的爸爸妈妈死去的时候,心情是怎么样的。
我还没有出生,我的奶奶就死了。
我爷爷死掉的时候,我还小,不记得。
我的外公外婆,也在我的高中时代,相继离开这个世界。
但我没有见过我父母哭。
也许真的是长大了就习惯了。
但是我听我妈说,我爸有一天喝酒,喝醉了吐了一床,然后就开始哭。
我不懂得他在哭什么。
也许永远也不会懂得。
高三的日子,气氛凝重地简直可以拧出水来。
但所幸这只是在前面的班级里。
我们所在的这个班级,是全年级成绩最差的班。
所以上课的时候,纪律风气之差,连老师都教不下去了。
偶尔将书往桌上一扔,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看看你们!像什么样子!看电影的看电影,看小说的看小说,打毛衣的打毛衣,吃东西的吃东西……
然后全班就会安静几分钟,然后又开始进行以上的活动。
整个高三,我就是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,看完了手机里面的小说。
而我的同学,大概追完了两部电视剧。
越离高考越近,就追的越夸张。
晚自习的时候,班级里面一半的人都翘课去了小卖部追剧。
为此还不惜派了一个全班最帅的男孩子,去叫小卖部的姐姐换台。
也是蛮拼的。
现在想起来我都忍不住笑起来。
大概也得益于此,我现在在一个小县城里面,每天做苦力。
但是如果要我重来,我还会如此。
人生就是苦难组成的。
世人都在想着怎么规避苦难,我却不然。
苦难是用来享受的。
越苦难我越享受。
享受得我的泪都要流出来。
我知道这非常非常的疯狂,甚至看起来我还有一种抖M的感觉。但是苦难真的无法避免,你避免了一种,一定会有另一种苦难的等着你。
活着便是苦难的根源,只有死才可解脱。
看起来有点邪jiao的味道。哈哈。
但是猫七现在在做什么,我就不知道了。
她是不是还在这个世上,每天在做什么,我都不知道了。
不过高中三年,我很庆幸,能够遇到她。
猫七曾经说过很多话。
其中一条是:人的结局是上天注定的,命运至始至终贯穿着全部。你自以为摆脱了它,却没有想过,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,安排给你一个“突破命运”的结局。
只是很多人不懂,看不透,以为真的是自己的力量改变一切的。
我现在站在这个路口,按照以往的路线回家,但是突然我一个心血来潮,换了一条路回家,我自以为摆脱了既定的命运,殊不知命运的日记本上正工工整整地写着:杨斓在某年某月某日突然改变路线,从另一条路回家。
结果命运还是赢家,因为我们从未与它面对面的对峙。
连对峙的机会也没有。
它就是这么虚无缥缈的存在,像天边的云,像画中的鱼。
我总不懂猫七的很多话,但是我会记下来,在以后的日子里面,偶然间,突然想通了,就再感激猫七一遍。
我想,如果猫七现在站在我的面前,我可能会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,但是仅此而已。
世界上的很多人分开了,可能就再也不会重逢了,世界是这样的,人心也是这样的,因为人是善变的。
就让我记忆中的猫七,永远是那个猫七,神秘莫测,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奇异的“神经质”气质,让人忍不住会将探寻的目光投射过去,落在她的身上。
而她的脸上,则永远是猫儿一样慵懒,又带着太阳一样暖洋洋的笑意,促狭的目光,瞧着世界,瞧着你,瞧着我,将我们盯的不自在。
但这并不代表亲近,而是一种警告。
就像大型动物对侵略者的警告。
视线如此灼热,让我终究困惑奇怪,不过毕业之后,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,自然也不会再遇见她的目光。
虽然脑海中时常想起她的样子,但我已经决定,今生再不会见她一面。
我怕我记忆中的她早已变了一副模样。
也怕我的市侩、圆滑、被磨平了的一切会摆在她的面前,无地自容,难堪至死。
我们互相对看,也只是互相熟知以前的陌生人罢了。
我不愿意面对,未知的事物。
那段天真又美好的记忆,就让它永远存在,不被破坏。
所以我不曾亲近过她,她也不曾亲近过我,我们都是理智到极致的人,也是胆小到极致的人,我们知道怎么样才让人受伤的程度减到最小,互相看一眼就好。
人不可能不受伤,人生下来,就是为了受伤的,为了受伤活下来,为了苦难活下来。
结局终归丑陋不堪。
所以我们都是同一类的人。明白世事苍凉,不过萍水之交,永远记得生命中有过这个人就好,记得她以前的样子,而不是现在的样子。淡薄就好。
在最后的高中毕业聚会上面,我和她喝了一杯啤酒,说出意味深长的一句保重来。
从此之后,我们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了。
记忆从此处断绝,这就是我,这所有的高中时代。
谨以此文纪念我存在过的高中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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